黃耀明的福音大碟
鄭秀文的福音碟+精選+演唱會project,稱為《信》、《望》、《愛》。早在1992年,黃耀明就做過同名大碟了,翻出雜誌廣告,標語寫得好耶穌 : 「我來是要請人聽音樂會,並且聽得更豐盛。」改自《約翰福音》10章10節,「耶穌說:『我來,是要叫人得生命,並且得的更豐盛。』」
我小學也是讀教會學校,學生手冊中有「信望愛」三個字,就是廣告上的毛筆字款。每天很多人信耶穌,亦有很多人離開教會,不一定堅信救恩得永生的人才可以唱福音歌,不信的人也可以反思,黃耀明就以離教者身份出過這張「福音大碟」。
《信望愛》攝影李志超,拍得像天主教聖畫,歌名歌詞採用大量基督教reference,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首是純音樂《在花園裡》,不但指伊甸園,亦指黃耀明中學教會旁的「大觀園」別墅,又可牽扯到同志導演Derek Jarman的1990年電影《The Garden》,後來榮念曾還有一個說法 : 中國是個大花園,任你解讀。
黃耀明初中開始返教會,組織過青年基督教樂隊,信過教又離過教,他的《信望愛》大碟,不無嘲諷意味,看他的個人專訪,可以了解他成長和信仰之間的關係。
黃耀明 - 你真偉大 (1992)
作曲 : 蔡德才、黃耀明 作詞 : 周耀輝
歌名來自教會常唱聖詩《How Great Thou Art》的中文版,黃耀明唱的是父權神權政權。
黃耀明在牛頭角佐敦谷徙置區長大,家中五兄弟姊妹,他排行最小。父親在新蒲崗經營熟食檔,他放學後常去幫手。
「自我懂性之後,家境不算窮,哥哥姊姊出了身,我有很多零用錢,去熟食檔幫爸爸手,他又給我很多錢。」
他拿著零用錢,去完新蒲崗,就會順道去麗宮戲院看二輪電影,最記得看了整個鐵金剛系列、波蘭斯基的殭屍片《天師捉妖》,還有歌曲悅耳的《兩小無猜》。
他愛聽歌、愛看戲,比他年長十年的大哥買了很多Simon & Garfunkel、Peter, Paul and Mary、Bob Dylan,因此他是聽民歌長大的。
「我鍾意陳秋霞,因為她唱英文歌、彈鋼琴,好似好有氣質。十二、三歲時,因為她,我去了一個基督教福音佈道會,在當時的跑馬地香港會球場,初時心想去睇偶像,怎知被她導了『升仙』,加入了教會。」
教會在尖沙咀清真寺對面一幢舊樓,他在那裡度過了影響他至深的五年,直至中五畢業才離開。他最近路過,抬頭望見教會仍在。
「我最大的反叛有點似非而是,當時父母有少少微言,不喜歡我花太多時間在教會,不讀書,反而猛讀聖經,他們不明白為何兒子變了個宗教狂熱。我一生人看很少書,看得最多的書是聖經。」
他不但參加詩班,還加入青年基督教樂隊。「名字講出來幾尷尬,叫做Sounds Of Happiness歡樂之聲,那班年青人不想唱傳統聖詩,鍾意作一些新派歌曲來唱。我聽了很多西方基督徒的音樂,全部都是很嘈的,在教會提倡做這些,當然得到有些人的反對,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可以唱搖滾?令我有很多反叛的想法,覺得這裡太保守,這是我離開教會的其中一個原因。」
以下是另一篇黃耀明訪問,來自軟性宗教雜誌《突破》,周耀輝寫黃耀明。
此係身前身後事
《突破》(1992年4月號 第209期)
問﹕何式凝 答﹕黃耀明 文﹕周耀輝
近日黃耀明常常嚷著要寫自傳。那一天,他說﹕「如果我要出傳記的話,我一定要同時出兩部,一部自己寫,一部由你來寫。」黃口中的「你」是認識他已經十年的何式凝。何說﹕「我當然有好多關於你的事可以記下,不過,我只懂得說,不懂得寫。寫這部分要由他來做了。」何口中的「他」是認識何與黃也快九年的周耀輝。周說﹕「我現在的一個心願,是寫一部介乎自傳與小說的東西。」然後,何拿起桌子上的《明報》,指著「青春版」上周所編寫有關黃的文章與圖片,說﹕「我很喜歡你這張童年照,真可愛。我打算把它剪下來放在我的皮包裡,讓人以為那是我的孩子。」
問﹕你這張相片是在甚麼時候拍的?
答﹕十歲,是送兩個同學的時侯拍的。
問: 我們就由十歲開始談吧,十歲的時候你最 aspire to 的男性形象是怎樣的?
答: 真的不知道……我們一起玩,是典型的「朋友仔」,但我沒有把他們當作我的 role model 。他們移民之後,好大段日子我很不開心,我覺得他們不會回來了。你知道那個時候移了民便真的不會回來,那個時候我覺得美國真的好,有一天我也要去。從來都不覺得加拿大好。之後他們也有把一些相片寄回來,都是家庭照。也許是這個原因,我們幾個兄弟姊妹都比我們的鄰居上進。我們住的是徙置區,但我們最後都算,怎麼說呢,socially mobile 。我們要擺脫徙置區 working class 的命運,要逃離那個地方。我大哥是第一個,他負責鞭策其它的弟妹。他對我好嚴的。
問﹕你大哥?
答﹕所以他要我讀工業學校,他自己都是讀工業學校的。那個年代,念工業學校是有前途的。不過,我的確沒有什麼 role model 。也許 imposed 在我身上的是我大哥,比如要讀書好、找份好工。那個時候,我愛玩,卻不像徙置區那種「牛黃頭」。當時我最耿耿於懷的就是給人家說我娘娘腔。我又不懂打波。那是我童年的陰影。到了中學,我好像要在某一方面證明自己。事實上我小學讀書己經很突出,我是會考升中試成績最好的一個,也是三樓 (我相信是三樓) 入到最好的中學的一個。要逃離那一個階層,對於一個男孩來說,是很重要的。
問﹕一個男孩該是怎樣的?
答﹕那個時候我已經很喜歡看電影、喜歡唱歌跳舞。很虛榮的。我記得是我大哥買第一個開卷式錄音機。那個時候我常常跟我表妹在家裡唱歌、錄音,很虛榮的,那個時候已經發夢做歌星。我記得當時我們最喜歡唱的是 Chirpy Chirpy Cheep Cheep。我還要我媽帶我去「美美童裝」買漂亮的衣服,特別是牛仔裝,就是那些袖子是有流蘇垂下來的那一種,如 show biz 的。我阿姨常常說我像林沖,那麼 flamboyant,在很多人眼中,林沖是娘娘腔的,脂粉味重的,不過那些太太們都喜歡林沖,說我像他其中是沒有惡意的。我有一個好疏的親戚,是婆婆輩的親戚,她常常說﹕「這個孩子真漂亮,像極何非凡。」林沖、何非凡都是軟弱的男性形象。到了中學,我要建立獨立的個性。我是讀男校的,他們都說我好獨立的,況且我長得高大,沒有人可以欺負我,他們都把我看作大哥哥,那時我當 House Captain,搞很多東西。有一個很好的 self-image。就是那個階段我信了基督。
問﹕中學這個階段,有沒有人說你好像哪一個?
答﹕真的不知道……不是其它人說的,是我自己說的,我的 role model 是 Cliff Richard。我很多地方都是學他的,好像基督徒學耶穌一樣。
問﹕Cliff Richard 是怎樣的一個人?
答﹕我覺得他作為一個 secular singer,可以不時表達自己的理想,也就是他的宗教,做得很好。我在教會已經聽很多音樂。Cliff Richard 是少數既出版商業又出版宗教歌曲的人,我覺得很有趣。我覺得他吸引人去聽他要說的東西,做得很好。
問﹕你信耶穌的時候 (按﹕是中二),你覺得他是怎樣的?
答﹕那麼艱深的問題!訪問怎會問這些的!……我是信得很理性的,雖然在決志去相信的那一刻,是有感情衝動的。不過,我已經完全忘掉了當時有人說了甚麼東西才教我決志的。當時我兩個哥哥其實都正在跟宗教糾纏,每個星期天都有耶和華見證人會、摩門教的人來講耶穌,我就在旁邊聽,結果他們沒有相信,我倒信了。
問﹕你當時覺得耶穌是怎樣的?
答﹕就是人一個囉。我覺得他像人多於神,因為有另一個神嘛,就是他的爸爸。
問﹕「人一個」是什麼意思呢?
答﹕因為我覺得他好像我們一樣,會發怒,受引誘,幸虧有上帝幫忙,然後才可以過一個……一個比較聖潔的生活。他實在像一個人,上帝我就不知道了。上帝好像一種 superego,是來平衡你的,好像良心。耶穌嘛,我看是人的 prototype。不過,我當時可能不是這樣想的。
問﹕你說你學 Cliff Richard,學耶穌?
答﹕我學 Cliff Richard 又學耶穌,我學 Cliff Richard 就等於學耶穌。我整個中學階段,都聽 Larry Norman,他是寫歌的,他有些 philosophy 我好尊重。還有 Malcolm and Alwin。他們是教我離開基督教的人,他們教我看到一個更 open 的基督教。他們寫的歌,Cliff Richard 也唱過,不過,外面的人不認識。原來那些歌每一首都 open up 了我一些。於是我愈來愈不想跟教會的一些人溝通了。然後就加入了「突破」。我覺得那裡有些人比較 open-minded。
問﹕Alwin 是你最早教我聽的人?
答﹕是啊!(唱) “Dear Malcolm, Dear Alwin, You're my favourite singer in England and I love you so much that you've got the Holy Spirit's touch. You're not just another two-man band. I miss you my friend. I think about you all the time. I got a memo from Turner. He's a poet, I'm a learner [sic]. And he said you are coming back from L.A.”
裡頭那種 intimate 的東西,其實是很基督徒的。 Larry Norman 有一首歌叫 Outlaw (逃犯),說耶穌是個 outlaw,他覺得自己也是個 outlaw,因為基督教的人覺得他越軌,其它人又覺得他講耶穌……不要說了,好慘…… (黃哭了,之後去了洗手間一分鐘。)
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把他們的唱片全部送了給人?好應該留下一些的。
問﹕離開「突破」之後,你最 aspire 的人物又是怎樣的?
答﹕我沒有離開過「突破」,只是慢慢沖淡而已。不如說離開教會之後,就是自從跟自己說不再上教會那一天開始,就覺得世界好大,自己好自由,有那麼多東西可以任我選擇,是個花花世界,像入了大觀園,有太多太多的東西了。我還記得我上教會是在尖沙咀一幢舊樓的二樓,每個星期都要經過一道樓梯,而這道樓梯只去兩個地方,一邊是我的教會,一邊是「大觀園別墅」,永遠是最先經過那別墅才來到我的教會。我覺得我現在是去了大觀園。整個 teenage,好像就是基督教和 Cliff Richard。往後的日子,好像甚麼都愛。
問﹕甚麼都愛?
答﹕籠統來說,就是沒有以前那麼執著。甚麼都愛,甚麼都可以不愛,我覺得,當初我那樣子 expose 自己去接觸文藝、藝術的東西,已經預言我終有一天會離開教會。我想,思潮的衝擊,是我最愛的東西。教會是一個教人只會用一種生活方式的地方。我說的大抵是地上的教會。
問﹕你說甚麼都愛,甚麼都可以不愛?
答﹕我想,是不再那麼執著了。我現在這個階段,我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,總之我甚麼都想有,但是,不要也可以﹔我甚麼都追求,但是追求不到也不覺得遺憾。從前,我只追求基督教教我的東西,比如聖潔生活、靈性滿足。之後我覺得世界有很多東西,很有趣。
問﹕人呢?
答﹕甚麼「人呢」?
問﹕你說你身在大觀園,那麼你追求的人是不是誰都可以愛,誰都可以不愛?
答﹕人也一樣。教會教我們專一,不要亂來。我帶著那些 hang-ups (障礙) 來到花花世界,覺得世界不是那樣子的,學曉了很多。有時候一往情深是沒用的。我不是對人沒信心,我不是不會嘗試愛人,我只是用「自己的方式愛你」,我們都中了台灣毒了。以前我去找我愛的、傾慕的人,死心塌地,現在不會了。現在我遇到甚麼人,我都很容易跟他發生關係,感情的、肉體的都是。我享受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經驗。不過,在這個階段,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。我覺得我現在擁有好多,所以不用單抱著一個。我身邊有很多人,朋友、戀愛對象都比以前多了很多。如果放開一點,誰都值得傾慕,不需要特別傾慕某些人。我最多的是朋友,有好多,好多。我對其中一群比其餘的要好一點,可我不會說誰是最愛的一個。這樣會看到更多。
問﹕曾經有人教你一往情深?
答﹕當我開始去傾慕人、愛人的時候,是一個接著一個的。一個沒結果就馬上找下一個。我想,他們都有共通的地方我覺得他們都屬於某一類人﹔我想,我希望對方能夠保護我。我想我信上帝都是這個原因,因為上帝是天父。現在,走遍花花世界之後,我覺得我堅強了。人不可以倚靠其它人,雖然是悲慘,但人是要倚靠自己的。倚靠人,會失望。其實我不應該失望的,如果不倚靠人,就不會失望了。人是不應該倚靠人的。
「怎麼你也哭了?來來來,喝杯茶吧。喝杯茶就沒事了。」黃跟一直與他面對面坐著的何說。「還沒有見過這樣的訪問﹔累到所有人都哭了。」周說。「你也哭了?」黃問周。何說﹕「你看不見他眼睛也腫了嗎?」
此係身前身後事(另一版本)
隨黃耀明1994年國語專輯《明明不是天使》附送的《Fairy Tells》的文章之一。
(問/ 何式凝、答/ 黃耀明、文/周耀輝 **文字經內地歌迷修飾)
★我們三個算是老朋友了。可是這樣子認認真真聽黃耀明說他的故事倒是第一次。我們在一家潮州館子裡談了好久。說起來黃耀明也是潮州人啊。那天,報上剛巧刊登了黃的一張童年照片。何式凝說:「真可愛!我打算把它剪下來放在皮包裡,讓人以為那是我的孩子。」
照片是甚麼時候拍的了?
大抵是十歲吧,是送別兩個小同學的時候拍的。他們一家人移民到美國去了。那個時候我們一起玩,可是典型的青梅竹馬朋友啊。他們移民以後,好一段日子我不開心,我覺得他們不會回來了。你知道那時候移了民便真的不會回來了,那時候我覺得美國真的好,有一天我也要去。往後他們也有把一些相片寄回來。都是家庭照。有一張我記得最清楚,他們站在聖誕樹前,好神氣啊。那一串一串的小燈泡簡直是我的北斗星,指引我上路。也許是這個原因,我們兄弟姊妹都比較長進。我們住的是當時香港租金最便宜的徙置區,但我們最後都算——怎麼說呢——socially mobile。我們要擺脫徙置區工人階級的命運,要逃出那個地方。我大哥是第一個,他負責鞭策其他弟妹。他待我好嚴厲的。
他要我念工業學校,他自己也是念工業學校的。那個年代算是有前途的。想起來,我的確沒有甚麼role model。也許加在我身上的只有我大哥的價值觀,比如要好好讀書,找份好差事。那個時候我愛玩,卻不像徙置區那些小太保。當時我最耿耿於懷的就是人家說我娘娘腔。我不懂踢球,也不會說粗話。那是我童年的陰影。到了中學,我好想證明自己。其實我念小學的成績已經很突出,我是升中聯考成績最好的一個,也是三樓——我家在三樓——考入最好的中學的一個。要逃出那個階層,對於一個男孩來說,是很重要的。
★男孩該是怎樣的?
那個時候我已經好喜歡看電影,喜歡唱歌跳舞,很貪慕虛榮的。有那麼一段日子,我天天跑到爸爸的鋪子做幫工。鋪子開在工廠區,周圍烏煙瘴氣的,偏偏有一家好大好大的電影院,名字好漂亮,叫「麗宮」。好一個美麗的皇宮,專放映二三輪電影,票價便宜得很,每兩三天就轉片子。那時候我一有空就躲進電影院裡去,砍了好多好多恐怖電影,甚麼「吸血殭屍」,「科學怪人」,還認識了James Bond,埃及艷后。美麗的皇宮是我的避難所,慢慢成了我的烏托邦。早陣子往機場去,湊巧經過工廠區,「麗宮」戲院已經給夷為平地了。
家裡第一部錄音機是大哥買的,還是開卷式的。以前我只好靠在鄰居門外,偷聽他們最愛聽的「藝霞歌舞團」,還有姚蘇蓉,青山,湯蘭花。有了錄音機,我就常常跟我表妹在家裡唱歌,那個時候已經發夢作歌星了。我記得當時我們最喜歡唱的是Chirpy Chirpy Cheep Cheep。我還要我媽帶我到美美童裝買漂亮衣服,尤其喜愛牛仔裝,就是袖子有流蘇垂下來的那種。好Showbiz的。我阿姨常說我像林沖,那麼 flamboyant。在很多人眼中林沖是娘娘腔的,脂粉味重的,不過那些跟我阿姨一起的太太們都喜歡林沖,說我像他大抵是沒有惡意的。我有一個很疏遠的親戚,婆婆輩份了,她常常說:「這孩子真漂亮,像極了何非凡。」你知道,何非凡在粵劇裡大多扮演給人欺負的角色,跟林沖一樣都是軟弱的男性形象。到了中學,我要建立獨立的個性。我是念男校的,他們都說我好獨立,況且我長的高大,沒有可以欺負我,他們都把我看做大哥哥,那時我當house captain,搞很多課餘活動,有一個很好的自我形像。就是那個階段我信了基督,也有了我的role model:Cliff Richard。我很多地方都是學他的,好像基督徒學耶穌一樣。
★Cliff Richard是怎樣的一個人呢?
那時候我覺得他作為流行歌手,可以不時表達自己的理想,也就是他的宗教,做得很好,我在教會已經聽很多音樂,Cliff Richard是少數既出版商業歌曲且出版宗教音樂的人,我覺得很有趣,他吸引人去聽他要說的東西,不容易啊。想起來,我已經好久沒聽他的唱片。當然,我也好久沒上教會了。
★你皈依耶穌的時候,覺得他是怎樣的?
我是在念中二的時候皈依耶穌的。我信得很理性,縱然在決志相信那一刻也不是沒有感情衝動的。不過,我已經完全忘掉當時友人說了甚麼才教我決定相信的。當時我兩個哥哥其實都在跟宗教糾纏,每個星期天都有耶和華見證人會、摩門教的人來講耶穌,我就在旁邊聽,結果他們沒有相信,我倒信了。我總覺得耶穌像人多於神,他的爸爸才是神。我覺得耶穌好像我們一樣,會發怒,受引誘,幸虧有上帝幫忙,才可以過比較聖潔的生活。他實在像一個人,上帝我就不知道了。上帝好像一種Superego,是來幫人平衡一下的,好像良心。耶穌嘛,我看是人的原型。不過我當時是不可能這麼想的。
★你剛說學Cliff Richard是甚麼意思?
在教會的日子我學Cliff Richard,又學耶穌。我學Cliff Richard等於學耶穌。我整個中學階段都聽Larry Norman,他是新派基督徒歌手,他有些對生命的看法叫我好尊重他。還有Malcolm and Alwyn。他們是教我離開基督教的人,他們教我看到一個更Open的基督教。我記得,Larry Norman有一首歌叫Outlaws,說耶穌是個Outlaw,他覺得自己也是個Outlaw,因為基督教的人覺得他越軌,其他人又覺得他講耶穌,談得太多道理。每一次想起他我都很難過。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把他們的唱片全送了給人?真應該留下一些的。
★離開教會以後,你最嚮慕的是誰?
離開教會以後,就是自從跟自己說不在上教會那天開始,我看到好大的世界,自己好自由,有那麼多東西讓我選擇,是個花花世界,我像走入了大觀園,有太多太多的東西了。我還記得我的教會是在尖沙咀一幢老樓房的二樓。每個星期我都要走過一道樓梯,這道樓梯只去兩個地方,一邊是我的教會,一邊是專給男女偷歡的「大觀園別墅」。我總是先經過那別墅才來到我教會的。我覺得我現在是去了大觀園。我的青少年時期好像就是基督教和Cliff Richard。往後的日子好像甚麼都愛,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執著。甚麼都愛,甚麼都可以不愛。我那樣子開放自己接觸文藝、藝術的東西,老早預言我終有一天離開教會。我愛思潮的沖擊。教會是教人只用一種方式生活的地方。
★你說甚麼都愛,甚麼都可以不愛?
是的,我似乎不再那麼執著了。我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,總之我甚麼都有,但是不要也可以;我甚麼都追求,但是追求不到也不覺得有遺憾。從前我只追求基督教教我的東西,比如聖潔生活、靈性滿足。之後我覺得世界有很多東西很有趣。對人也一樣。教會教我們專一,不要亂來。我帶著那些hang ups來到花花世界,明白花花世界不是那樣子的,學會了很多。有時候一往情深是沒有用的。我不是對人沒信心,我不是不會嘗試愛人,我只是用我的方法去愛。以前我去找我愛的、傾慕的人,死心塌地,現在不會了。現在我遇到甚麼人,都很容易發生關係的,感情的、肉體的都可以。我享受和不同的人不同的經驗。不過,在這個階段,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。我覺得我現在擁有好多,所以不用單抱著一個。我身邊有很多人,朋友、戀愛對象都比以前多了許多。如果放開一點,誰都會值得傾慕,不需要特別傾慕某些人。我最多的是朋友,十歲的時候失去了兩個,現在的我有好多好多。我對其中一群比其餘的要好一點,可我不會說誰是最愛的一個。這樣我會看到更多。
★曾經有人教你一往情深嗎?
當我開始懂得傾慕人,愛人的時候,往往是一個接一個的,一個沒結果馬上就找下一個。我想,他們都有共通的地方,我覺得他們都屬於某一類人,我希望有人能夠保護我。我信上帝大抵也是這個原因,因為上帝是天父。走遍大觀園以後,我覺得我堅強了。人不可以倚靠其他人,這樣說好像很悲哀,但人還是要倚靠自己的。倚靠人,會失望。其實我不應該失望的,如果不倚靠人,就不會失望了,對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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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comment:
我也看得哭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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