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-03-31
1997年除了是香港政治社會的分水嶺,在香港的流行曲領域也出現劃時代的轉變。上星期四的「視野版」報道了梁曉芙在「歌潮.汐韻」流行音樂研討會中,有關香港流行曲的本土性的討論。另一位講者、香港浸會大學中文系朱耀偉教授,是香港流行歌詞專家,最近正籌備一項關於回歸後香港流行歌詞的研究,雖然研究計劃還未成事,但在研討會中,他以《後九七香港粵語流行歌詞概說》一文告訴大家,香港流行曲市場雖然逐漸呈現萎縮,但詞壇仍舊生機勃勃,樂壇仍有人才,只是市場沒有給他們機會而已。 文:保 路
是不是把生命燃燒淨盡的人才會說真話?已故歌手黃家駒以敢言見稱,他的一句「香港只有娛樂圈,沒有樂壇」點出香港沒有真正製作音樂的人才;黃霑博士在他的論文《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:香港流行音樂研究(1949-1997)》中,則留下悲觀的結語:「粵語流行曲沒落的趨勢,限於環境,已難望再有奇蹟出現。」
據悉,香港自回歸後10年,流行音樂營業額由19億只剩下3億,金唱片和白金唱片數量暴跌。電台DJ倪秉郎曾說:「Cantopop?死直未?」種種因素告訴我們,粵語流行曲不再有前途。唱片業於是皺眉抱怨,因為盜版和點對點下載,唱片業才會式微,再加上有文化人大呼香港流行文化衰落,以一副「不關我事」的表情,寫下香港流行音樂的墓誌銘。
然而朱耀偉援引美國芝加哥大學Felix Oberholzer-Gee及Koleman Strump的研究,指出在統計學上,網上分享對唱片的銷量的影響近乎零,所以香港樂壇另有死因。他指出,其實單以香港流行曲詞人來說,無論主流與非主流,年輕或資深,香港都有很多人才。
獨家點唱 兩大文人
不用說,今天站在香港詞壇最高點的,非林夕與黃偉文莫屬。
雖然,林夕近年被指壟斷詞壇,詞作又過分豐富,不少更是行貨,但朱耀偉指,近年新作如《富士山下》的文學性不比《冷戰》與《暗湧》的時代低。研究者如黃志華也認為,他的詞是有所提升。雖然詞人的詞大部分寫現代愛情,其實也有新的嘗試。如人地之戀(《尋找莫扎特》、《如果東京不快樂》)、校園文化(《戀愛大過天》、《女校男生》);或漸漸重回非情歌路線,像說佛理(《常言道》、《四大皆空》)或 社會問題(《天水圍城》、《集體回憶》)。
在10年前,朱耀偉借歌唱組合草猛的歌曲《好戲在後頭,請鼓掌》來預言黃偉文的前途,今天這位詞人的確別樹一幟。像早年的《每日一禁果》,是要做 與別不同的東西。另一方面也有《再見露絲瑪麗》與《光明會》等講述苦戀與同性戀等特別情感。雖然他也有很多行貨,但有一些作品如《低調》、《落花流水》等,卻採用平實與細水長流的寫法。
市場萎縮 人才未絕
詞壇彷彿只有兩位巨星呼風喚雨,只有一個李白,一個杜甫。其實有不少創作人也有以非主流的形式,寫下一些高質的詞。當中最讓朱耀偉讚賞的是創作多年的周耀輝,他認為這位詞人的作品總在主流和非主流之間徘徊,雖然為主流歌手填寫詞作,但總運用特殊的手法創作。朱耀偉曾把周耀輝為容祖兒填的詞作教材,學生也為當中的詞匯嚇倒。這位填詞人近年的另類之處,就是玩弄中國風的文字,將之化身主流歌曲(如糖不甩》、《黛玉笑了》),又在歌詞用上「如果感覺有顏色」等通感具像的嘗試。
其他舊詞人如陳少琪都有很大的轉變,以前的《馬路天使》很重視城市空間,甚至陳冠希主唱的《香港地》也充滿本土思考。今天他填《香港始終有你》雖然展示北望神州的視野,其實都在寫香港。潘源良現在以足球評述員身份活躍着,最近為麥浚龍填了《人牆》,都能從歌手的心聲中,巧妙表現自己的愛情觀。甚至我們都聽到何秀萍與張美賢為電視劇填詞。雖然流行音樂的市場萎縮了,詞壇已沒有老一輩詞人如黃霑 、鄭國江的影子,但新一輩的詞人都能在這個空間,發揮着自己的創作力。
新人湧現 只欠時機
有評論認為,詞壇雖然有很多人才,但被林夕、黃偉文的萬丈光芒所掩蓋,現在都青黃不接了。然而,黃偉文曾在訪問中認為香港並不是沒有詞人,只是時機未到,並點名讚賞4位新詞人:甄健強、林若寧、方杰、黃仲凱。他們也為朱耀偉所看重。
甄健強就是一位很有爭議性的詞人。他的詞作傾向口語,善用粵語的神髓,和運用流行的語言,像他的《男人KTV》、《獨家試唱》,充斥着潮 語,但也顯示一定文字功力。林若寧是林夕的入室弟子,因為特殊身份,有較多發表機會,亦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,近年《悲歌之王》、《花落誰家》都出自其手筆。方杰則為流行的詞人,雖然為大眾寫出《好心好報》、《好好戀愛》、《自欺欺人》等風行之作,卻少了一點個人風格。黃仲凱剛好是相反,個人風格成熟,有《娃鬼回魂》等作,朱耀偉形容他一直走偏鋒。
此外,其他詞人,如小說家喬靖夫、為謝安琪創作不少港式生活音樂的周博賢、當澳門演藝學院音樂理論講師的李峻一、「人山人海」成員于逸堯,又或王苑之、林一峰等新晉唱作人,都是讓人期待。朱耀偉又形容,他們只欠一些時機。
主流無知 口味單調
以上談及都是朱耀偉在研究詞壇時留意到的創作人。然而香港主流所走的創作路線,並非這些類別。
今天主流音樂的詞,都主打年輕人市場,朱耀偉形容是所謂的純真傳說。流行組合如Twins、Cream等,都由音樂公司刻意包裝成小女孩,唱的只是表達年輕一代心態的歌。又如古巨基的《大雄》、《手機大亂鬥》,也是滿足年輕世代消費文化心態的歌。
更磨人的,就是鋪天蓋地的港式情歌,似乎在回歸後10年,這種音樂和詞作一直獨大,成為香港流行曲的主(單)調。太多關於苦戀的愛情歌曲,容祖兒、關心妍等,全都是自虐金曲代表,這種愛情看似偉大,實則自大。而且,愛情有很多種,並非只有悲情。香港詞作其實有很多「另類情感」,但都不是主流。
由於過分重視年輕一輩的市場,香港流行音樂生態變得欠缺多樣性,單調乏味。當歌手與創作人變得成熟,卻因為年紀而失去大量支持者(還有經理人,楊千嬅的前車可鑑),稍為多元與另類的詞均不受賞識。於是歌手們,最後選擇不長大了,明明已經差不多30歲了,還在扮無知、天真。因此近年都有不少非情歌運動,希望改變這種單調的口味。
毒死樂壇 誰是兇手?
筆者認為,很多音樂製作人和所謂市場策劃,都是推動情歌獨大的幕後黑手,他們一味着重幼稚濫情的音樂,最終害了香港樂壇,害了年輕人,更害了自己的生意。
近年香港多了外地音樂的輸入,音樂自然變得多元,但多元的卻不是香港流行音樂與香港文化,人們只去聽歌詞也唸不清的周杰倫和沒型沒格的棒棒堂。於是林夕在樂壇頒獎禮上,公開要求政府做更多支援,Alive和黃貫中在表演時表態支持本土創作。
然而,為甚麼這個責任又落到政府頭上?在記者看來,他們只是不敢說,那些一直講求市場策略與只求包裝的娛樂公司和CEO,與那些沒品味沒頭腦的追星粉絲,其實都有反省的責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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